一个士兵指了指堤坝,上面许多人正挑土抬石。“堤坝下面原本都是土夯的,”一个士兵解释道,“水一泡好几处都滑坡了,石将军害怕堤坝决口,大军无法前进,所以让咱们无论如何要保住大堤——玉将军如今带了工兵营来,那是再好不过了。”
玉旒云无心听他们细说,只眺望大堤,分辨哪一个才是石梦泉的身影。那堤上忙忙碌碌足有百人,个个都满身泥浆肮脏不堪。然而她还是很快就认出来了——正站在大堤顶上独力扛着一块大石的便是了。便疾步朝堤上攀去。
她虽然半身染满泥浆脸色也冻得发青,全然不似平日高高在上纤尘不然的模样,但一路上抢修堤坝的士兵们还是都认出了她来,纷纷惊喜地问好。她也同他们一一点头招呼。
眼看就要上到堤顶了,石梦泉的背影也越来越清晰,显然是因为干活卖力,出了一身的汗,这么冷的天气里他只穿了单衣而已。玉旒云想:这要是再像大青河之战时那样病了怎么办?便想要唤他一声,可突然又把那声呼喊咽了回去——那日在富安,她原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特特从朱家坝赶了回来;见到了他,她的第一句话是“你没有受伤把”而他的第一句话却是“这都是你计划好的么”——他疑她至斯!他们相识已经是第十七个年头,他却这样同她说话。他应该知道她是有苦衷的,是逼不得已的——越是这种时候,他越是应该支持她,然而他竟然责问她!
今日她来到这里,他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?原指望着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安慰,但靖杨如此情形,他会相信这都是郭罡自作主张吗?
多半又是要责问我,玉旒云想着,起了一丝任性的念头:他应该支持我,应该理解我,若他疑我,那就是他的错。我何苦低声下气来找他,反而好像我做了错事一样。错的是郭罡,不是我。
这想法上了心头,她立刻转身又朝堤坝下面走去:她要回去升帐坐堂,看石梦泉来不来哄自己!
只是才走了几步,听得背后有人叫道:“玉将军!”显然是堤坝上的士兵也认出自己来了,同时就感觉到石梦泉转过了头,看到了自己。她只好又停下了脚步。
堤坝上的士兵纷纷丢下手里的活儿跑了过来,将她围在了中间,有些只是问长问短,有些则是保证会保护河堤,决不延误行军,还有的见她满身泥水,催促他赶紧下堤,免得生病。玉旒云有口无心地同大家应答着,惟独不见石梦泉上前来。她终于有些忍不住了,“霍”地转过身去,见石梦泉还站在原地,肩上扛着块石头,静静地望着自己。因为背光,辨不清他脸上的表情,但她感觉不到一丝的慰问,那两道目光中只有质问和失望。
她本来被这寒风吹得浑身发冷,这时却觉得有一股火焰从心里燃了起来,烧得四肢百骸无不滚烫,便一咬嘴唇,大步朝石梦泉走了过去,完全端起了自己皇亲国戚的架子,冷冷道:“石将军,我让你做先锋火速东进,你为何耽搁在此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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