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梦枕沉吟片刻,再举一人:“那‘南面称王,北面称臣’的方巨侠又如何?武功已臻化境,声望冠绝武林,急公好义,扶危济困,天下豪杰莫不敬仰。其侠名之盛,足以号令群雄。此等人物,可算英雄?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怀灵似讽非讽:“古之贤者曾言‘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’。处江湖之远,不闻朝事不忧其君;局庙堂之怀,杯水车薪少忧其民。一朝行侠仗义,救得十人百人,救不得天下苍生,空负一身屠龙技,终是江湖逍遥客,非英雄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窗外雷声滚滚,雨势磅礴,仿佛在为这场惊世骇俗的论辩擂鼓助威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梦枕缓缓靠向身后的凭几,他脸上的潮红似乎更深了些,是病气上涌,更是心难以抑制。他望着眼前煮酒的女子,前所未有的空旷与激荡在胸中交织,火焰不是跳动在炉中,而是跳动在他胸膛,他长长叹息一声,叩问这茫茫天地:

        “诸葛神侯非英雄,方巨侠非英雄,谢姑娘眼界之高,苏某叹服。只是依谢姑娘所言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当今天下,说英雄谁是英雄?”

        话音落下,又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闪电撕裂长空,将昏暗的室内照亮。雷光耀世,映出谢怀灵脸上那抹微笑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苏梦枕第一次见到她笑。

        笑容极淡,唇角只是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,她在睥睨,她将天下风云尽览手中,可叫他心摇神移的,是她明亮眼中对他的欣赏和期待,还有他在她眼中看到的,他自己的期待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好像是已经死过一回了。他看到了走马灯,是中秋的一轮圆月,是水底广寒,是大宋舆图,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,又在下一刻冰凉地倒灌回四肢百骸。他意识到了,他完全明白了这笑容背后的意义,被深埋于病骨之下的雄心壮志与睥睨天下的豪情,是一座沉睡的火山,被这笑容彻底点燃,疯狂地咆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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